每年一月，我會把幾乎整個月空下來，排滿和每一個夥伴的一對一面談，最後進行Year End Review，這兩件事做完，一整年才算圓滿結束。
當大家都在回顧2023展望2024的時候，我正在一對一的水深火熱中，對於我，一個新年度的開始，往往比大家晚了一個月。
管理與洗澡水
從 Lawsnote 成立開始，我都會和每一位夥伴做一對一面談，一開始是一季一次，後來人變多了，改成半年一次，到現在，我有四十幾位夥伴，至少每年我還是會和全部人進行一次一對一面談。
會開始做這件事，原因很單純，幾乎所有成功的創業家都鼓勵和建議新手創業家這樣做，所以我就這樣做了，那時候我並不明白為什麼，也沒有感受到這樣做的重要性。
隨著接觸管理學的深入，和逐漸感受到管理的重量後，我深刻的感受到一對一的意義以及他帶來的重要性。目前為止我沒有看到比較完整的介紹，因此把我的體驗分享給大家。
管理和放洗澡水很像...
如果我們要放一池40度的洗澡水，我們可以放熱水，或是放冷水讓溫度調整到40度。但我要怎麼知道現在要放熱水還是冷水，很核心的，我需要一支溫度計。
作為CEO，我有權可以在管理上做出任何合法的措施，有些措施是冷水、有些是熱水，但在我決定怎麼做之前，我需要知道現在水溫是多少。
而一對一面談就是那一根最核心的溫度計。
透過真實的一對一面談，可以理解到公司目前遇到的狀況和問題，好的和壞的部分，才能根據問題設計解決方案。
要了解公司的狀況有很多方法，但沒有一種方法比和每個人一對一面談來得更真實和直接。
一對一聊什麼？
每年的一對一會聊的話題會依照公司的狀況稍微調整，但差異不大。主題會在前一週開放給所有夥伴先準備，包含這幾個問題：
- 你有沒有在工作上觀察到什麼沒效率的部分？
- 有沒有觀察到什麼效率以外的問題？
- 過去一年有什麼開心的、不開心和需要調整的？
- 接下來一年你有沒有想要學習什麼公司可以幫的上忙的？
- 對於公司的目標和願景，你有沒有想要了解的？
- 如果你是我，你會做出什麼改變嗎？任何事情都可以。
- 最近的睡眠、壓力和情緒是否都好？
- 有沒有什麼你想聊但是剛才沒聊到的？
除了 7 是去年開始加上去的，其他的題目大致上從第一年開始就沒什麼改變，只有順序和問法略微調整。
例如大約人數超過 20 人的時候，我把效率問題擺到第一個，因為在這個階段效率是個很大的議題，而且分散在各個不同的環節上，必須持續關注和解決。
形式和實質一樣重要
進行一對一的形式，和進行一對一這個行為本身一樣的重要。
聽起來有點難理解，我舉個例，我們試過二對一（2 Founders 對 1 member）、三對一（3 founders 對 1 member），效果都不好。
一對一就是只有兩個人，關起門來講講心裡話，多一個人都不行。
但夥伴怎麼可能會和老闆講心裡話呢？我常被這樣問？
但我好奇的是，夥伴為什麼不和老闆講心裡話？
無非就是擔心受到不利評價、不利對待、老闆不開心了或是可能對其他夥伴造成影響。為了能盡量降低這些疑慮，我會這樣做：
- 公告公司不會對一對一面談的內容，對個人造成有利或不利的評價，你就是講你想講的，不管講得怎麼樣都和公司對你的評價無關，這一點我可以擔保，不信可以去問公司的老員工們，他們至少都做過四五次的一對一。（沒錯，有利評價也不行，否則會有夥伴會期許自己提出非常有建設性的提案獲得好評價，這並不是這個過程的目的）
- 對於第一次做一對一的夥伴，我會在開頭說：「這不是我在 review 你，而是你在 review 我和公司，所以不用緊張」。如果一對一中間夥伴表達也希望知道我對他們表現的期待或評價，我都會拒絕，因為一對一過程中不評價夥伴。
- 對於第一次一對一的夥伴的第一個問題，”你有沒有觀察到沒有效率的部分”，我會這樣問：「因為有時候很多陋習我們自己在裡面很習慣了，所以自己看不到，這時候就需要剛進入組織還沒習慣的人特別容易發現這些明明地板上有一個大家都沒看到的坑洞，所以我蠻需要透過你的眼睛觀察然後告訴我的。」
雖然不能完全免除夥伴心中的疑慮，但有一個很顯著的跡象，當我們持續這樣表達，持續這樣施行，年復一年，越資深的夥伴就越願意分享，因為他們待久了，知道我沒有騙人，這些都是真的。
一對一怎麼回答？
在我人生歷程中有幾件事讓我十分痛苦，「提起勇氣表達卻不被理解和重視」可以排得進前幾名。
因此我不希望在一對一的過程讓夥伴有一樣的感受，在一對一中針對所有的問題和反饋，我都必須回應，而且只有三種回應方式：
- 這個問題我理解了，我會來解決，解決的方式是…
- 這個問題我理解了，我現在沒有想到解決的方式，我會再去深入了解並且思考如何解決。
- 這個問題我理解了，但我目前無法解決，原因是…
從零食和啤酒的種類到協作方式的改變，都是一樣回覆模式，一樣正經的對待每個問題。
在過去的經驗中，大概有一半的問題是屬於第三種，我無法解決的棘手問題，但是當我誠實的表達自己的考量與為難之處，往往這個問題也就被解決了。
如果說澆熄夥伴熱情最好的方式是虛應故事和視而不見，那點燃熱情最好的方式就是真誠的面對。大家不是笨蛋，好的夥伴可以理解那些無奈，前提是他們需要被真誠的對待。
一對一怎麼調適自己？
如果在一對一的過程中沒有感受到痛苦，那可能沒有聽到真話。
每一年的一對一都是我最討厭、最低落心情最差的一個月，那種感覺就是被人細數我這一整年哪裡沒有做好的地方，然後重複 40 次。
那種負能量累積是一望即知的，甚至有一陣子有幾位夥伴看我每次一對一的時候都愁眉苦臉，約好一對一完每人講個冷笑話來逗我開心。
但收穫是豐盛的，像是我的白頭髮每到這個時節就會多了不少 XD
為了讓自己好過點，一對一中除了問題反饋外，我還是會希望夥伴分享自己開心的事情，讓我覺得自己還是有做得不錯的地方。
除此之外，也更確切認知到一對一不是個歌功頌德，讓女神摸摸頭的流程，而是實在的發掘現在的問題以求改善，成果不在一對一本身，而將會體現在夥伴對公司的熱情，以及超低的自願離職率，這些才是辛苦獲得的果實。
雖然經歷痛苦的一個月，但我可以有自信的說，這些夥伴是真的愛著 Lawsnote 這家公司，也都希望她更好，這才是最重要的。